這個強姦犯站出來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流淚了⋯⋯
2002年底,義大利的一些報紙上出現了一條特殊的尋人啟事:「1992年5月17日,在瓦耶里市商業區第5大道的停車場,一個白人婦女被一個黑人小夥子強姦。不久後,女人生下一個黑皮膚的女孩。她和她的丈夫毅然擔當起撫養女孩的責任。然而不幸的是,如今這個女孩得了白血病,緊急需要做骨髓移植手術。她的生父是拯救她生命的唯一希望。希望當年的當事人看到啟事後,速與伊麗莎白醫院的安德烈醫生聯繫。」
這則尋人啟事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,人們議論的焦點是:這個黑人會站出來嗎?顯然他面臨著兩難選擇,如果站出來,他將面臨名譽掃地、家庭破裂的危險;如果保持沉默,他將再一次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。
白血病女孩牽出恥辱隱私
在義大利瓦耶里市的一個居民區里,35歲的瑪爾達是個備受人們議論的女人。她和丈夫比特斯都是白皮膚,但她的兩個孩子中,卻有一個是黑皮膚。這個奇怪的現象引起周圍鄰居好奇的猜疑,瑪爾達總是微笑著告訴他們,由於自己的祖母是黑人,祖父是白種人,所以女兒莫妮卡出現了返祖現象。
2002年秋,黑皮膚的莫妮卡接連不斷地發高燒。最後安德烈醫生診斷說莫妮卡患的是白血病,唯一的治療辦法是做骨髓移植手術。醫生分析道:「在那些與莫妮卡有血緣關係的人中,最容易尋找到合適的骨髓,你們全家以及親屬最好都來醫院做骨髓匹配實驗。」瑪爾達面露難色,但還是讓全家來做了骨髓匹配實驗,結果沒有一個合適的。
醫生又告訴他們,像莫妮卡這種情況,尋找合適的骨髓的幾率非常小。現在還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,就是瑪爾達與丈夫再生一個孩子,把這個孩子的臍血輸給莫妮卡。這個建議讓瑪爾達突然怔住了,她失聲說:「天哪,為什麼會這樣?」她望著丈夫,眼裡瀰漫著驚恐和絕望。比特斯也眉頭緊鎖。
安德烈醫生反覆向他們解釋,現在很多人都採用這種辦法拯救了白血病人的生命,而且對新生兒的健康也沒有任何影響。這對夫妻只是聽著,久久沉默。最後他們說:「請讓我們再想想吧。」
第二天晚上,安德烈醫生正在值班,突然值班室的門被推開了,是瑪爾達夫婦。瑪爾達緊咬著嘴唇,丈夫比特斯握著她的手,神色肅穆地對醫生說:「我們有一件事要告訴您,但您必須保證為我們保密,因為這是我們夫婦多年的秘密。」醫生鄭重地點點頭。
「那是10年前,1992年5月的時候。那時我們的大女兒伊蓮娜已經兩歲了,瑪爾達在一家快餐店上班,每天晚上10點才下班。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雨,瑪爾達下班時街上已經幾乎空無一人了。在經過一個廢棄的停車場時,瑪爾達聽到身後有腳步聲,驚恐地轉頭看,一個黑人男青年正站在她身後。那黑人手裡拿著一根木棒,將她打昏,並強姦了她。等到瑪爾達從昏迷中醒來,踉蹌地回到家時,已是凌晨1點多了。我當時發了瘋一樣衝出去找那個黑人算賬,可是早已沒有人影了。那晚我們抱頭痛哭,彷彿整個天空塌了下來。」
說到這裡,比特斯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。他接著道:「不久瑪爾達發現自己懷孕了。我們感到非常可怕,擔心這個孩子是那個黑人的。瑪爾達想打掉那個胎兒,但是我還是心存僥倖,也許這孩子是我們的呢。就這樣,我們惶恐地等待了幾個月。1993年3月,瑪爾達生下了一個女嬰,是黑色的皮膚。我們絕望了,曾經想過把孩子送給孤兒院,可是一聽到她的哭聲,我們就捨不得了。畢竟瑪爾達孕育了她,她也是條生命啊。我和瑪爾達都是虔誠的基督徒,我們最後決定養育她,給她取名莫妮卡。」
安德列醫生的眼眶也濕潤了,他終於明白這對夫妻為什麼這麼懼怕再生一個孩子。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「是啊,這樣的話,你們哪怕再生10個,也很難生出適合給莫妮卡移植骨髓的孩子!」良久,他望著瑪爾達,試探著說:「看來,你們必須找到莫妮卡的親生父親,也許他的骨髓,或者他孩子的骨髓能適合莫妮卡。但是,你們願意讓他再出現在你們的生活中嗎?」
瑪爾達說:「為了孩子,我願意寬恕他。如果他肯出來救孩子,我是不會起訴他的。」安德烈醫生被這份沉重的母愛深深地震撼了。
尋人啟事掀起骨髓捐獻熱潮
人海茫茫,況且事隔多年,到哪裡去找這個強姦犯呢?瑪爾達和比特斯考慮再三,決定以匿名的形式,在報紙上刊登一則尋人啟事。2002年11月,在瓦耶里市的各報紙上,都刊登著前面那則特殊的的尋人啟事,立刻引起了社會的強烈反響。
安德烈醫生的信箱和電話都被打爆了,人們紛紛詢問這個女人是誰,他們很想見見她,希望能給她提供幫助。但瑪爾達拒絕了人們的關心,她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姓名,更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莫妮卡就是那個強姦犯的女兒。
此時媒體對這個啟事所預告的結局進行了討論。《羅馬報》這樣評論道:「那個黑人會出現嗎?如果這個黑人勇敢地站出來了,那我們社會將如何看待他?我們的法律該如何制裁他?他是應該為昨天的罪惡而受到懲罰,還是應該為今天的勇敢而受到讚美?」
《瓦耶里新聞報》還展開了「如果你是那個黑人,你該怎麼辦?」的討論,向廣大讀者提出了一個兩難悖論。當地的監獄也積極地幫助瑪爾達。他們為醫院提供了一份1992年後的罪犯名單,並對瑪爾達說:「儘管有些人當年並不是因為強姦而被判刑,但也有可能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情。」這些人有的已經出獄,有的還在獄中,瑪爾達和比特斯與這些人一一取得聯繫,許多當年的罪犯都表現出足夠的真誠和關注,紛紛提供了線索。但遺憾的是,他們都不是當年強姦她的那個黑人。
不久,瑪爾達的故事在監獄中傳開,不少罪犯被她的母愛所感動,不論是黑皮膚還是白皮膚,他們都自願申報接受了骨髓匹配檢查,希望能為莫妮卡捐獻骨髓,但他們中間也沒有出現合適的骨髓。
這則啟事感動了許許多多人,不少人自願接受骨髓匹配檢查,看自己的骨髓是不是合適。志願者越來越多,在瓦耶里市掀起了一個骨髓捐獻熱潮。這些自願者的骨髓意外地挽救了不少白血病患者的生命,然而莫妮卡卻不屬於這個幸運兒。
瑪爾達和比特斯焦急地等待著那個黑人的出現,然而兩個月過去了,這個人沒有出現。他們忐忑不安地想,也許那個黑人已經不在人世了?也許他已經遠走他鄉?也許他不願意破壞自己的生活,不想站出來?
那一個靈魂在痛苦掙扎著
當這則特殊的尋人啟事出現在那不勒斯市的報紙上後,一個30歲的酒店老闆的心中掀起了波瀾。他是個黑人,叫阿奇里。1992年5月17日,在他的生命中經歷過這樣一個噩夢般的雨夜。
沒人能想到如今腰纏萬貫的阿奇里曾經是個被人呼來喝去的洗碗工。由於父母早逝,沒有讀多少書的他很早就工作了。聰明能幹的他希望用自己的勤勞換取金錢以及別人的尊重,但不幸的是他的老闆是個種族歧視者,不論他如何努力,總是對他非打即罵。
1992年5月17日,那天是阿奇里的20歲生日,他打算早點下班慶祝一下生日,哪知忙亂中打碎了一個盤子,老闆居然按住他的頭逼他把盤子碎片吞掉。阿奇里憤恨地給了老闆一拳,衝出餐館。怒氣未消的他決心報復白人,雨夜的路上幾乎沒有行人,在停車場他遇到瑪爾達,出於對種族歧視的報復,他無情地強姦了那個無辜的女人。
事後,阿奇里惶恐不安。當晚他用過生日的錢買了一張開往那不勒斯市的火車票,逃離這座城市。在那不勒斯,他交了好運。阿奇里順利地在一個美國人開的餐館找到工作,那對美國夫婦很欣賞勤勞肯乾的他,還把女兒麗娜嫁給了他,最後甚至還把整個餐館委託他經營。
幾年來,精明的他不但把餐館發展成了一個生意興隆的大酒店,還有了三個可愛的孩子。在員工和家人眼裡,阿奇里是個好老闆、好丈夫、好父親。然而他內心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犯下的罪惡,他祈禱上帝保佑那個被他強姦的女人,希望她能平安無事。但他從沒把心底的秘密告訴過任何人。
那天早晨,阿奇里反覆將那條新聞看了好幾遍,他直覺上判斷自己正是那個被尋找的強姦犯。他萬萬沒有想到,那個可憐的女人竟然懷孕了,並撫養了本不屬於她的孩子。這天,阿奇里幾次想撥通安德烈醫生的電話,但每次電話號碼還沒撥完,他就掛斷了電話。阿奇里在內心掙扎著,如果自己站出來承認這一切,人們將知道他最醜陋的一面,他的孩子將不再愛他,他會失去幸福的家庭和美麗的妻子,也會失去社會對他的尊重。這一切是他辛苦奮鬥多年換來的啊!
那天晚上吃飯時,全家人和往常一樣議論著報紙上有關瑪爾達的新聞。妻子麗娜說:「我非常敬佩瑪爾達。如果換了我,是沒有勇氣將一個因強姦生下的女兒養大的。我更佩服瑪爾達的丈夫,他真是個值得尊重的男人,竟然能夠接受一個這樣的孩子。」
阿奇里默默地聽著妻子的談論,突然問道:「那你怎麼看待那個強姦犯?」「我絕對不能寬恕他,當年他就已經做錯了,現在關鍵時刻他又縮著頭。他實在是太卑鄙,太自私了,太膽怯了!他是個膽小鬼!」妻子義憤填膺地說。阿奇里怔怔地聽著,不敢把真相告訴妻子。
那晚由於5歲的兒子不肯睡覺,阿奇里第一次失手打了他一耳光。兒子哭著說:「你是壞爸爸,我再也不理你了。」阿奇里的內心被猛烈地撞擊了,他一把抱住兒子,說:「對不起,爸爸再也不打你了。是爸爸錯了,你原諒爸爸好嗎?」說到這裡,阿奇里竟然流淚了。兒子被嚇壞了,剛剛開始懂事的他趕緊安慰阿奇里:「好吧,我原諒你了。幼兒園的老師說了,能改錯的孩子就是好孩子。」
一夜未眠的阿奇里覺得自己彷彿在地獄裡煎熬,眼前總是交替地出現那個罪惡的雨夜,和那個女人的影子。他彷彿能聽到那個女人的呼喚聲和哭泣聲。他不斷地問自己:「我到底是個好人,還是個壞人?」然而聽著身旁妻子均勻的呼吸,他就失去了站出來的勇氣。第二天,他神情憔悴不堪。
妻子很快察覺出了他的反常,關心地問他發生了什麼事,他借口身體不舒服逃避過去!早晨上班的時候,員工們親切地向他問好:「早上好,總經理先生!」他臉色蒼白地一一回禮,心底滿是尷尬和羞愧。他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!
兩個家庭的獨特相遇
幾天後,阿奇里無法沉默了,忍不住在公共電話亭里給安德烈醫生打了個匿名電話。他極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:「我很想知道那個不幸女孩的病情。」安德烈醫生告訴他,女孩病情很嚴重。最後安德烈醫生傷懷地說:「還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親生父親出現的那一天。」
這話深深觸動了阿奇里,一種父愛在靈魂深處蘇醒了,那女孩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肉啊!他決定站出來拯救莫妮卡,他已經錯過一次,不能繼續錯下去了。那天晚上他鼓起勇氣,把一切都告訴了妻子。最後他說:「我很有可能就是莫妮卡的父親!我必須去拯救她!」
麗娜震驚、憤怒、傷心,聽完這一切她氣憤地說:「你這個騙子!」當晚她帶著三個孩子,開車跑到父母的家裡。當她把阿奇里的一切告訴父母時,這對老夫婦在盛怒後,很快就平靜了下來。
畢竟是歷經人生滄桑的老人,他們告訴女兒:「是的,我們應該對阿奇里過去的行為憤怒。但是你有沒有想過,他能夠挺身而出,需要多麼大的勇氣,這證明他的良心並未泯滅。你是希望要一個曾經犯過錯誤,但現在能改正的丈夫?還是要一個永遠把邪惡埋在內心的丈夫呢?」
麗娜沉默了。第二天一大早,麗娜回到阿奇里身邊時,看著眼睛布滿血絲的阿奇里,麗娜堅定地說:「阿奇里,你去找安德烈醫生吧!我陪你一起去!」
2003年2月3日,阿奇里夫婦與安德烈醫生取得聯繫,2月8日,阿奇里夫婦趕到伊麗莎白醫院,醫院為阿奇里做了DNA檢測,結果證明阿奇里的確就是莫妮卡的生父。當瑪爾達得知那個強姦她的黑人終於勇敢地站出來時,她熱淚橫流。她對阿奇里整整仇恨了10年,但這一刻她充滿了感動。
一切都在極為嚴密的情況下進行。為了保護阿奇里夫婦和瑪爾達夫婦的隱私,醫院沒有對媒體說出他們的真實姓名和詳細身份,只是告訴記者莫妮卡的生父已經找到了。這個消息振奮了所有關心這件事的市民們,他們紛紛打電話、寫信給安德烈醫生,拜託他轉達他們對這個黑人的寬恕和尊敬。他們說:「也許他曾經是個罪犯,但現在他是個英雄!」
2月10日,瑪爾達夫婦要求和阿奇里見面。阿奇里一開始沒有勇氣見他們,但在瑪爾達再三懇求下,他最終同意了。2月18日,在醫院的秘密安排下,瑪爾達在醫院會客室里見到了阿奇里。他的頭髮顯然剛剛理過,看到瑪爾達時,他的腳步顯得沉重難移,臉色蒼白。
瑪爾達和丈夫走上前去,緊緊握住他的手,頓時三個人失聲痛哭,三個人的淚水流到了一起。良久,阿奇里聲音哽咽地說:「對不起,請原諒我!這句話我在心底說了10年,今天終於有機會親口對您說。」瑪爾達說:「謝謝你能夠站出來。願上帝保佑,你的骨髓能拯救我的女兒!」
2月19日,醫生為阿奇里做了骨髓匹配實驗,幸運的是他的骨髓完全適合莫妮卡!醫生激動地說:「這真是奇蹟!」2003年2月22日,人們期盼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了。阿奇里的骨髓輸入了莫妮卡的身體,很快,莫妮卡就度過了危險期。一個星期後,莫妮卡健康地出院了。
瑪爾達夫婦完全原諒了阿奇里,盛情邀請他和安德烈醫生到家裡做客。但那一天阿奇里卻沒有來,他托安德烈醫生帶來了一封信。在信中他愧疚萬分地說:「我不能再去打擾你們平靜的生活了。我只希望莫妮卡和你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,如果你們有什麼困難,請告訴我,我會幫助你們!同時,我也非常感激莫妮卡,從某種意義上說,是她給了我一個贖罪的機會,是她讓我擁有了一個快樂的後半生!這是她送給我的禮物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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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責編:天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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